从敦煌向西,大漠戈壁如展开的泛黄卷轴,两座关隘如墨迹深浓的印章 —— 北有玉门关,南有阳关。它们是汉武帝凿空西域的手笔,是霍去病横扫河西的见证,更是千年来中原与西域对话的坐标。到过这里的人总会懂:为何王维的 “西出阳关无故人” 饮尽离愁,王之涣的 “春风不度玉门关” 写透苍凉。
阳关:一纸文牒,半阙离诗
从敦煌向南驱车 70 公里,阳关的轮廓便在黄沙中浮现。仿汉关城的夯土城墙下,战旗被戈壁风吹得猎猎作响,恍惚间,金戈铁马的汉唐声息穿透时空。这里曾是大汉王朝的西极边界,与玉门关南北拱卫,扼守着西域商路的咽喉。出了这关,便是胡语杂陈的异域,是驼铃摇碎的未知征途。
穿越千年的 “通关文牒”
阳关最动人的体验,莫过于在关署内办理一份 “古代护照”。换上宽袍大袖的汉服,接过竹制的牒文,看 “关吏” 挥毫落下 “阳关都尉” 的朱红大印 —— 那一刻,仿佛自己成了持节西出的汉使,肩头压着王朝的使命,眼底盛着远方的风沙。这薄薄一纸,载的何止是通关凭证?是张骞 “凿空” 西域的决绝,是商队穿越流沙的期盼,更是无数人 “壮士一去不复还” 的悲壮。
墩墩山上的历史碎片
沿山路登上墩墩山烽燧,才算触到阳关的筋骨。这座黄土夯筑的制高点,曾是戍卒日夜瞭望的哨卡。极目四望,脚下的 “古董滩” 漫着细碎的光 —— 那是汉唐的陶片、锈蚀的箭镞、磨损的钱币,随手一拾,便是一段被风沙掩埋的故事。山脊上的碑文长廊,刻满了文人墨客的喟叹:高适的 “莫愁前路无知己”,岑参的 “平沙莽莽黄入天”,都在此与戈壁的风撞个满怀。
远处,绿洲与沙海犬牙交错,祁连雪山的融水在低处织出细流,古与今的光影在此重叠。而山脚下那条土红色的 “阳关道”,自东向西蜿蜒,两千年来被商队的驼蹄踩实,被戍卒的脚步磨亮,被诗人的泪水浸透 —— 如今它成了 “光明前程” 的象征,可踩上去时,仍能觉出历史的温度。
玉门关:一座雄关,半部河西
若说阳关是浸在酒里的离愁,玉门关便是淬在火中的风骨。从敦煌向西 90 公里,疏勒河南岸的戈壁上,这座关隘以更原始的姿态矗立。游客常说这里 “千里无人烟,飞鸟不落脚”,可正是这片荒芜,曾撑起大汉王朝的脊梁。
小方盘城的秘密
玉门关的核心是小方盘城。这座四四方方的夯土城郭,被风沙啃出了深浅不一的沟壑,像位满脸皱纹的老者,守着两千年的秘密。上世纪初,英国人斯坦因在此挖出的汉代竹简,赫然写着 “酒泉玉门校尉”,终于揭开它的身份 —— 这里正是当年西域玉石输入中原的必经之地,“玉门关” 之名由此而来。
站在残垣上触摸粗粝的夯土,仿佛能听见张骞东归时的马蹄声。这位出使西域的使者,正是从这里踏入中原,带回了苜蓿与葡萄,更带回了一个王朝对世界的想象。而东汉的班超,在西域戍守三十余年后,一句 “但愿生入玉门关” 的奏请,道尽了边关将士对故土的刻骨眷恋。
汉长城与河仓城的回响
从小方盘城远眺,一道黄土与芦苇夯筑的汉长城在戈壁上延伸,这是中国保存最完好的汉代长城之一。每隔数里便有一座烽燧,想象戍卒在此 “昼举烽,夜燃火”,军情随烟火传遍千里,那是冷兵器时代最精密的 “信息网”。
东行 10 公里的大方盘城(河仓城),则是当年的 “军备仓库”。内外两重围墙里,曾堆满粮草、箭矢与甲胄,出土的汉简上,“某年某月,发粮若干” 的记载,是玉门关军事地位的直接见证。
如今的玉门关,疏勒河湿地在不远处铺展,水草丰茂如绿毯,与戈壁的苍凉形成奇妙对比。站在新建的观景台望去,疏勒河如碧带缠绕,马鬃山余脉作屏障,才懂为何这里能成为 “一夫当关” 的雄隘。
西行漫记:不止于 “看” 的旅程
到敦煌,若只看莫高窟的壁画便转身,难免错过最厚重的篇章。玉门关与阳关,从不是 “几堵土墙” 那么简单 —— 它们是霍去病 “封狼居胥” 的铁血,是张骞 “持汉节不失” 的坚韧,是班超 “投笔从戎” 的担当,是玄奘 “偷渡出关” 的执着。
旅行小贴士
行前功课:读几页《史记・大宛列传》《汉书・西域传》,让霍去病的战旗、张骞的驼队在脑海里先 “活” 起来。
路线建议:自驾一日可连游两关与雅丹地貌;若时间仓促,优先选玉门关 —— 原始遗迹的震撼,远胜复建的景观。
隐藏玩法:在阳关墩墩山诵一遍《送元二使安西》,在玉门关汉长城下听风掠过夯土的声息,那是千年前戍卒未寄出的家书在呜咽。
门票与交通:阳关 50 元(含 10 元交通车),玉门关 40 元(含 50 元交通车);党玉公路限速 60 公里,别让超速辜负了大漠风光。
夕阳西下时,玉门关的残垣被染成金红,阳关的烽燧拖着长长的影子。风穿过关隘,像在低吟:西行路漫,故人虽远,肝胆长存。这便是敦煌两关 —— 它们残破了,却比任何宫殿都更接近历史的真相。